作者 | 周熠

上海脑科学与类脑研究中心

张江实验室脑与智能科技研究院

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？——《列子·汤问》

人类哲学三大终极疑惑：“我是谁”，“从哪里来”，“到哪里去”？其中，人工智能与“到哪里去”息息相关：我们人类未来的篇章，将离不开人工智能。

早在3000年之前，我们祖先就有关于人工智能梦想的传说。那是人类最初的梦想。

东西方人工智能溯源

“周穆王到西部巡视，越过昆仑山，到达弇山，然后返回。在还没到达中原地区的时候，路上碰到一位自愿奉献技艺的工匠，名叫偃师。穆王召见了他，问：“你有什么才能？”偃师说：“大王有什么命令我都可以去尝试。但我已经造出了一件东西，希望大王先看一看。”穆王说：“过几天你把它带来，我们一块儿看看。”第二天，偃师又来拜见穆王，穆王召见了他，说：“和你一道来的是什么人啊？”偃师回答说：“这是我制造的歌舞艺人。”穆王惊奇地看着它，只见那艺人走路和俯仰，完全像个真人一样，特别巧妙。举起头就能唱出了符合乐律的歌曲；抬起手就能跳起了符合节拍的舞蹈。动作千变万化，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。

穆王以为是个真人，便叫自己宠爱的嫔妃及宫内的侍卫御者一起来观看。表演快要结束的时候，那个会唱歌跳舞的艺人眨了眨眼睛，向穆王的左右嫔妃招手挑逗。穆王大怒，要立刻杀死偃师。偃师十分害怕，连忙拆散那位唱歌跳舞的人，展示给穆王看，原来它都是用皮革、木料、胶水、油漆、白粉、黑粉、红粉、青粉、等材料凑合起来的。穆王仔细察看，体内的肝、胆、心、肺、脾、肾、肠、胃，体外的筋骨、四肢、骨节、皮肤、汗毛、牙齿、头发等，全是假的，但却没有不具备的，聚合起来又和一开始见到的一样。穆王试探着拿走它的心，它的嘴便不能再说话；拿走它的肝，它的眼睛便不能再看东西；拿走它的肾，它的脚便不能再走路。穆王这才高兴地赞叹道：“人的技巧竟然可以与创造万物的天帝具有相同的功能吗？”于是命令偃师坐上副车回到中原。

鲁班的云梯，墨翟的飞鸢，自称是最高的技能了。弟子东门贾、禽滑厘听到了偃师的技巧，便告诉了两位老师，这两位终身再也不敢谈论自己的技艺，却时时拿着规矩在研究。”[1]

这是记载在我国春秋战国时期《列子》中的一则故事。讲述了偃师所造之“歌舞伎”，以假乱真，能歌善舞。其技艺之高超，引发了东方文明关于人工智能第一叹“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？”

也就是说，我们人类的技巧竟然能够具有跟创造万物的神仙一样的能力吗？

偃师和歌舞艺人

无独有偶，西方也有类似故事。

《伊利亚特》和《奥德赛》，是盲人诗人荷马的伟大著作，被称作“荷马史诗”。在《伊利亚特》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火神赫菲斯托斯（Hephaestus）用黄金制成的女仆[2]。就像真正的年轻女子一样，她们有感觉、有理智、有声音、有力量。亚里士多德在《政治学》中引述了黄金女仆这个故事，而且他还深入思考了黄金女仆如果真能实现之后所带来的社会影响——整个奴隶制度就可以废除了！

黄金女仆

这两个故事，讲述人类一个特别伟大的梦想——关于人工智能的梦想。梦想是非常重要的，它是我们人类进步的一个原动力。延续到现代，我们依然在做着类似的梦。例如，在近期的一些科幻电影如《人工智能》、《我，机器人》、《机械姬》以及《复仇者联盟》等，人工智能的梦想处处闪耀。而如今，梦想已经部分变成了现实，机器能够复现某些人类独有的智能行为！并且现实跟梦想一样精彩。

人工智能代表性工作

人工智能（Artificial Intelligence），简称AI。虽然历史并不算长，但人工智能已经取得很多令人振奋的成就，例如：

国际象棋 1997年5月，IBM的深蓝（Deep Blue）与当时的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世纪对决，深蓝两胜一负三平，首次击败人类世界冠军。深蓝，是人工智能的一个标志性事件，因为自人工智能诞生以来，在国际象棋上超越人类水准就一直被当成一个标杆。

DeepBlue vs 卡斯帕罗夫

知识抢答 2011年，依然是IBM，开发了沃森（Watson）在有名的知识抢答电视节目危险边缘（Jeopardy!）中击败了人类世界冠军，赢取了最多的奖金。这也是个相当重要的突破。IBM沃森说明了在某种意义上，机器是可以掌握知识的。更重要的是，知识抢答是一个开放的领域，可以问任何开放的问题，这和国际象棋等封闭的领域有显著的区别。之后IBM转型，希望把IBM沃森用到商业、医疗、法律等领域，虽然前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，但遗憾的是，在深入推广的时候，遇到了相当大的阻碍。这也说明，对于复杂的知识，机器了解和处理依然存在困难。

IBM Watson vs 鲁特尔和詹宁斯

围棋 2016年3月，Google的AlphaGo 4：1击败李世石。在这之前，大家普遍不相信电脑能够在围棋上击败人类世界冠军，但是AlphaGo基于深度学习等技术，成功地攻克了这个难题。一年之后，柯洁跟AlphaGo有一次对局，柯洁0:5完败，这标志着人工智能已经完胜人类。作为近期人工智能成功的一个代表，AlphaGo展示了人工智能的巨大潜力。

AlphaGo vs 李世石

AlphaGo vs 柯洁

机器人 机器人领域的最新进展也令人拍案惊奇。波士顿动力最新推出人形机器人阿特拉斯（Atlas），可跑可跳，还可以翻跟头、倒立，甚至来一个原地360°腾空。它们的机器狗也非常给力。被踹一脚之后，还能够重新站起，而且负重相当可观。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前几年推出的美女机器人佳佳，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交互。佳佳是一个展示平台，集成了人工智能和机器人领域的很多先进技术。与此同时，科大机器人团队还做了可佳服务机器人，可以完成端茶送水、开微波炉等任务。

波士顿动力的人形机器人阿特拉斯

科大机器人“佳佳”

其他 事实上，除围棋、国际象棋和知识抢答之外，人工智能还在很多领域上取得了成功。例如，Google DeepMind做的星际争霸系统AlphaStar，达到了人类职业选手的水平。星际争霸和围棋稍有不同，它属于不完全信息的博弈，因此更具挑战。IBM携深蓝和沃森之余威，瞄向了辩论领域。它们的新程序IBM Debater正在和以色列的冠军展开辩论，并且互有胜负。卡耐基梅隆大学Sandholm团队所作的德州扑克程序，运用了和深度学习不一样的技术，击败了世界冠军。看，即使连赌博，机器也相当优秀。中国人比较喜欢的麻将，微软亚洲研究院（MSRA）正在做，他们参加日本一个公开的麻将平台，已经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。而最近特别流行的MOBA游戏，包括Dota和王者荣耀等，也没能逃过人工智能的眼光。马斯克等人创立的OpenAI在做Dota2，已经能和人类世界冠军队伍打得有来有回。腾讯在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宣称，王者荣耀人工智能也做得相当不错。

梦想还是要有的，万一实现了呢？

是不是偃师的故事正在变成现实？从三千年前的偃师到现在的佳佳，这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。但严格算起来，真正意义上人工智能的诞生，只有六十多年的历史。这六十多年来，人工智能取得了很多重要的成功，包括国际象棋、围棋、知识问答等等。但是，人工智能的发展远非一帆风顺。在短短六十多年的时间里，人工智能经历过数次大起大落。围绕人工智能，一直存在无数聚焦、无数争议、无数预测、无数希望和无数失望。这让人工智能披上了一层矛盾又神秘的面纱，看似接地气却又高大上，看似很近却又很远，看似容易又很困难……因此，人工智能身上笼罩了各种神秘的谜团疑问：

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？

为什么人工智能特别容易吸引人眼球，让人激动，又让人误解甚至害怕？

在人工智能的发展史里，经历了哪些曲折？

为了实现人工智能的梦想，我们需要做什么？我们做了些什么？现在做得怎么样了？将来该怎么做？

人工智能，已经来临。存不存在泡沫呢？以后会不会取代我们的工作？

正如同周穆王发出的感叹一样，人工智能有没有可能达到跟造化者同功的程度？如果真可以有，会不会太恐怖？会不会像有些电影里描述的那样，取代人类呢？

带着这些问题，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人工智能科普系列。

[1] 《列子·汤问》。

[2] 《荷马史诗·伊利亚特》第十八卷。